林知睿朝周韜清使了個眼色，意思是讓他先不要開口。周韜清看懂了，他悄悄跟在後面，看著林知睿扶陶優優進病房，然後按照醫生的指示，讓她臉朝下、趴著躺在床上。林知睿趕緊撤掉枕頭，然後把新買的U型枕放在陶優優的下巴下，這樣她才能更好地呼吸。

“優優，疼嗎？”

“不疼，就是趴著不習慣，有些不舒服。”

“剛開始是不習慣，你先慢慢適應一下，我去問問護士有哪些需要註意的地方，你等我一下啊！”

林知睿出來，把周韜清叫到電梯口那邊。“周總，你都看見了，你想要的真相就是優優剛做完手術，需要靜休。而且她之所以不告訴你，應該是不想讓你知道，亦或是覺得你沒必要知道。那既然這樣，我也就不告訴她你來過，可以嗎？”

“林知睿，我真的很嫉妒你，嫉妒你可以在她需要你的時候陪著她，而我只能在旁邊幹看，什麽都不能做。她需要的人不是我。雖然我嫉妒你，但再深的嫉妒，也不敵優優的幸福。我衷心祝福你們幸福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經濟上有需要我幫忙的嗎？”

“謝謝周總，但真的沒有，她這個手術花不了多少錢，而且醫保可以報銷一部分。”

“本來我和她今晚有散夥飯，現在看來也不必了，我不打擾你們了，再見。”

周韜清下樓，朝著陶優優病房的方向，“優優，早日康覆！”

接下來的幾天，陶優優大部分時間都是趴著，慢慢也就趴習慣了。林知睿租賃了個折疊床，支在病床旁邊，晚上好隨時扶陶優優去廁所。陶優優剛做完手術之後吃中飯，林知睿非要餵陶優優，陶優優不肯。

“我又不是手也動不了，你讓我自己來，我還不信，真的能餵到鼻子裏去。再說了，我有經驗，我幾年前做手術的時候都是自己吃飯、自己扶著墻去衛生間，怎麽到你這裏還生活不能自理了？”

“小姑娘，你可真好福氣啊！男朋友對你這麽好！”旁邊的阿姨都開始羨慕林知睿。

“阿姨，你可別誇他，不然他會驕傲的。”林知睿不說話，只是傻樂。

趴了幾天，陶優優覺得恢覆的差不多，醫生每天檢查也說眼底恢覆不錯。她就要求出去走走，不讓林知睿拉，病房走廊有扶手，她也不扶。伸開兩只手邊探路，邊慢慢往前走。

“林知睿，你知道眼睛看不見什麽感覺嗎？想不想體驗一下？”

“不行，我得當你的眼睛，等你好了，你來當我的眼睛，我再體驗。”

“好吧！真的需要體驗一下，它會讓你莫名的恐懼，而這種恐懼又非常真實、非常具象。閉著眼睛走幾步，即使別人告訴你前面沒有任何障礙，大膽往前走，但內心還是充滿恐懼，總感覺前面有一堵墻，隨時會撞上去。但我們現在很多手機族，走路都低著頭，不看路，但他們就不恐懼，不怕前面有障礙物，為什麽呢？因為他們還沒有真正失去，意識不到失去的恐懼和不安。”

“我以前經常在沒人的走道上，一個人悄悄玩這個游戲，閉上眼睛往前走，但沒走幾步，內心的恐懼就逼迫我睜開眼睛，每次都這樣，沒有成功過。但像我現在這樣，沒辦法睜開眼睛，即便心裏再恐懼，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。我想，也許這樣練習一個月、兩個月，內心的恐懼才會消失吧！”

陶優優邊走邊說，林知睿看前面的走廊沒人，他也閉上眼睛開始嘗試，真如陶優優所說，走了幾米，他就被恐懼逼迫、睜開眼睛。

深深的恐懼霸占全部的神經，精神緊繃、高度緊張，太累了，她需要休息，林知睿扶著她，她邊走邊念叨，“假如只給我三天光明、假如只給我三天光明……”

周韜清每天下午都會來醫院看陶優優，只是從來不讓她和林知睿知道。他看見陶優優伸開雙手、試探著往前走，而林知睿在旁邊，隨時準備好扶她一把。“優優加油！”他沒辦法放下對陶優優的牽掛和關心，但他也不能上前，只能默默地在一邊看著她。

一周後，陶優優出院，林知睿給她準備了墨鏡。“優優，戴上墨鏡吧，外面光線太強，剛做完手術的眼睛不能被強光照射。”

陶優優戴上墨鏡，被來接她出院的小櫻桃誇讚不已。“幹媽幹媽，你好酷哦！好像那些黑社會裏的人。”

“小櫻桃，你怎麽知道黑社會的人長什麽樣？”

“電影裏演的啊，都是你這樣，戴墨鏡，披著頭發。”

病房裏的人都被小櫻桃逗笑了，陶優優照照鏡子，確實很酷。跟病房的病友告別，小櫻桃拉著陶優優，林知睿在後面拿行李。

醜小丫把車開過來，陶優優一行人上車，周韜清坐在車裏，遠遠地看著陶優優，他今天開的是公司用車，所以不會引起陶優優註意。只見陶優優戴著墨鏡，把臉都遮住一半，頭也盡量低著，出住院部的門之後下臺階、趕緊上車。醜小丫的車走了老遠，周韜清才回過神，這估計是他最後一次見陶優優了。

“優優，你們真的要離開嗎？”陶優優上車，醜小丫問她。

“是啊！等我再休養一段時間，順便把戶口、保險這些遷移手續辦好，我們就要完全離開了。”

“可是，幹媽，那樣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，你不要走好不好？”小櫻桃舍不得陶優優走。

“沒事的啊，你寒假和暑假的時候，幹媽來接你去武漢玩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。”

“好呀好呀！太好啦！”小孩子一聽到玩，其他什麽事情都可以拋在腦後，真好！

“哎！挺佩服你們的勇氣，可以把這邊好幾年的資源都廢棄，去新城市重新開始。我不行啊，我在一個地方呆久了，就不想挪窩，嫌麻煩。”

“我們哪裏有勇氣，有勇氣就該留下來，做真正的勇士。當初只身來深圳奮鬥，是為了夢想，結果發現是夢一場。像我們倆這樣的工薪階層，面對遙如天價的房價，勇氣也就慢慢被消磨殆盡。你跟我們不一樣，你在這裏有窩，當然不用挪。我們就像燕子，天天把巢築在別人屋檐下，還總是擔心會不會被人搗老巢。我們沒有勇氣，所以才離開。”

“好吧！這段時間有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提，你平時在家沒事，我們多聚聚，以後估計再聚就難，可能一年能有一兩次就不錯了。”

“張毅呢？好久沒見著他了。”

“他這段時間忙畢業的事情，每天都很忙。不過你們走的時候，我會叫他騰出時間來給你們送行。”

“不用吧！別整的跟生死離別一樣，現在兩個城市高鐵、飛機都這麽方便，當天來回，想聚周末打個飛機就來了。”

“你們回去趕緊安頓好，然後就該準備請我喝喜酒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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